今年贺岁档里最为关注的就是陈凯歌的《赵氏孤儿》,最不看好的古装剧,在陈凯歌手里就妙笔生花了,我觉得最大的特点就是陈凯歌的个性,他的个性导致了他的电影的特殊韵味,那就是艺术性,能将人性体现的淋漓尽致,让人们看过2个小时之后,还在余音绕梁,三日而不绝,恐怕中国电影界只有他才可以,非常有日本黑泽明导演的风范。
影片拍的活灵活现,还要归功于陈导的三个优势:一是对严肃历史题材的驱驾掌控力;二是对经典文化命题挖掘与反思的深度;三是寓言性。
严肃历史题材之难,首先在于还原一个时代,包括美术、道具、服装以及演员状态等,考验现实电影工业质素和导演视野;其次,是考验导演的历史观和观察性,反思和质疑必不可少;第三,是调动演员,扮演古人不易,让角色入情理、应事理,很难。三个方面,陈凯歌均成功平衡了历史真实与创作虚拟的尺度。再者,如拍《荆轲刺秦王》是造的秦王宫(成为如今横店影视城主景),《赵氏孤儿》在象山搭建了庞大的春秋战国影视城。片中还有大量生活化细节,如程婴总带着赵孤去吃面,当时的面条是一根根凉在一条横木上,吃时按需煮入,类似火锅。表演上葛优贡献了比肩《活着》的演出,王学圻和其的对手戏也火花四溅。
经典文本的挖掘和反思,必须重回的母题。赵氏孤儿故事最富悲剧性,并非丧子之痛或复仇,而是原本两条平行线索的相交。其一,是过去、现在、将来正轮番上演的政治斗争;其二,小人物不问天下、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庸常生活。若小人物跟政治扯上关系,结果可想而知。片中,屠岸贾灭赵家满门,机缘巧合下身为大夫的程婴救了赵家孤儿,为此丢了自己孩儿性命,踏上复仇路。不顾旁人鄙夷,入屠岸贾家作门客,让赵孤任贼为义父……程婴的心愿,是“我要让他们相亲相爱,等他长大了,我要把他带到屠岸贾面前,告诉他这孩子是谁,我是谁。”——小人物如青苔,不起眼,但着力巧妙,也能令大人物滑上一跤。此乃卑微对权贵的反扑,可如《勇敢的心》般惊心动魄;可如《哈姆雷特》版深沉压抑;或似《角斗士》娱乐并感人;或《贫民窟的百万富翁》充满诫问……陈凯歌的选择,是借经典故事的壳,让程婴复仇变得寻常而打动人心,抛却刻意与设计,在微尘里开出芬芳,展现一个小人物的卑微与从容。
整个故事沿着“宫廷政变——复仇——父子情”线索演进,将复仇临描人性与寓言解读、历史反思衔接。关键逆转,发生在全片2/3处——15岁的赵孤,披甲带刃的俊朗模样,让屠岸贾确信眼前就是赵家遗骨(前有情节铺垫)。于是他明面送子出征,暗里借刀杀人。不想,身陷绝境的赵孤大喊:“干爹救我”,让远处屠岸贾动了恻隐之心,纵马救子。另一边,韩厥与程婴劝赵孤复仇未遂,韩厥只得暗算屠岸贾,却因赵孤阻止失败!典型仇人互救过后,让故事从复仇过度到父子情与两父一子血战的结尾,与所有弑父故事一样,最终父亲死去、儿子长大。如此处理,一方面让三个人物都令人同情且真实,并非简单以坏、好区分;另一方面,让复仇故事同时具备了多重解读角度,构成寓言系统。
陈凯歌给复仇开出的病因,是恐惧。作为人类最本能的原始冲动,恐惧对人驱动力远胜自然欲望。程婴恐惧于存在感消失,也恐惧于赵孤的安全……这种小人物面对大势力、大体制时的颤抖与挣扎,用利益和情感已无法解释。而解决恐惧的药方,是最典型的父子伦常。“中国人只有纲常伦理、道德规范的约束……家庭的概念可以无限扩展,父子是主轴,西方是夫妻”(费孝通《乡土中国》)。这就不难解释,为何《哈姆雷特》里的爱情戏异常重要。
陈凯歌惨遭黑泽明附体,演绎艺术大片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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